【韩叶】一江春/一个爽雷（12）
这是写起来很开心，很刺激的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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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音低柔而清亮，过去的一年里他身边几乎每时每刻都有这个声音的陪伴，只不过那时这声音带了点童稚的清脆，此时的声音，却沉着镇静，带着气度悠闲的调笑味道。自从客栈分别后，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这个声音——
韩文清哑声唤道：
“……叶修？”
那人猛然抬头，身后不知碰到什么，发出了一点细碎的声响。
那人冷冷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月光轻移，对方同时向前一步，露出被泠泠清光照耀着的、俊俏而冰冷的面孔。
那正是叶修。
韩文清一时怔住。江湖路远，他和叶修分别已有月余，只要稍有闲暇，他便暗自沉思叶修究竟为何离开，是当真不想寻回记忆才匆忙逃走，还是突然记起了什么，才另有打算？他仍记得叶修走前的那一晚，凝视着自己的眼神里隐约多了一丝复杂。
他仍记得那天早上，叶修披上他的外袍，宽松的衣裳拖到小腿边，光脚趿着鞋子，露出一双干净漂亮的脚踝。
叶修那时笑着回头对他说，“我去去就回”。
……如今叶修却神色冷漠，如同对待敌人一般戒备地上下打量着他道：
“还请阁下快些报上身份，不然叶某可就不客气了。”
韩文清心绪纷乱，即便心里只想将这人揽入怀中，但却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人似乎将他完全忘了，将他们在山上那隔绝尘世的一年完全忘了！
那天在客栈楼上，叶修怕的就是这个！
叶修听他说要去寻医来恢复记忆，便惶惶不安——“我会记起以前的事吗？若我记起来了，我还记不记得你？——如果要忘了你，那我宁可就这么过一辈子算了！
“那个‘我’是我，这个‘我’就不是我了？
“我喜欢你，想同你一直这么生活，难道‘我’现如今的想法，就不是我心里的想法了？”
韩文清紧双手紧握拳，心痛到一时无法回应。
面前这人便又开口催促。
“……我姓韩，韩文清。”韩文清只得小心试探着，去找回同“另一个叶修”的记忆，“五年前武林大会，我们见过一面。”
叶修皱着眉头，似乎有些头痛：“你是……霸图的？”
韩文清立刻道：“是，你可记起些什么了？”
“霸图同嘉世自门派创立便是对头，你还巴望着我记起什么？我好歹也做过嘉世掌门，不当场揍你一顿就算我好心了。”叶修借着月光端详韩文清，“不过你说武林大会，我倒是有点印象……”
韩文清看他气度姿态，的确是做掌门应有的做派，无论神情言语，都是人上人做久了，自然而然流露出的一副倨傲而不骄矜的掌门风范。
韩文清自己亦管辖着整个门派，知道如何看人、如何辨人……眼前这人，已经完全不是一年前坐在山洞里同他折花吃果子的青年。
而是一杆却邪横扫无数高手的嘉世掌门——
叶秋！
叶修忽然想起了什么，冷不丁地笑了一声：“我想起来了！”
韩文清没答声，只一门心思盯着叶修的脸，这人笑起来也不是原来味道，唇角勾着，连眼神里都无端透出一股促狭。但笑仍是笑，眼角微弯的弧度、刘海柔柔扫过眼前，这分明又是“他的叶修”……
叶修道：“我想起来了，韩文清韩庄主，您这副样貌我本该过目难忘才是。武林大会之后你便高升了，没承想做了几年一派之掌，现在倒养成了这个偷鸡摸狗的毛病？”
韩文清被他噎得够呛，一时间也抛却了那些旧情旧爱，忍不住反驳道：“我看叶掌门也没好到哪里去，难道偷自家的东西便算不得偷了？”
叶修愣道：“你……”
韩文清道：“哦，是我忘了，叶掌门如今已经是前掌门，这嘉世自然也不是自家了。”
叶修被戳了痛处，气极反笑：“韩庄主，许久未见，你倒是口齿伶俐了许多！”
韩文清话说完，才心中隐隐懊悔——他知道叶修同嘉世必是有些难解之事，尽心尽力做了几年掌门，凭一人之力将嘉世声望再度提到足以问鼎武林盟主，最后却落得被属下穷追猛打，伤痕累累地落到山崖下的下场。他提起此事，叶修心里也定然不会好过。
可叶修气过之后，却摇摇头道：“罢了，韩庄主说得也没错，我如今到嘉世来，的确已经是外人了，韩庄主偷与不偷，已是与我无关了。”
他又道：“只不过还有一事，‘叶修’这个名字，你是从何处得知？”
韩文清定定看过去：“你不是叶修？”
叶修忽然错开眼神，苦笑着说：“我是，也不是。”
韩文清微微低头，胸中长舒一口气道：
“只要你是叶修，那便够了。”
窗外忽然传来细碎声响，叶修猛然噤声，退后到角落阴影中，他见韩文清似乎有所犹豫，便立刻伸手将韩文清拉到身边一同蹲下。韩文清被他扯得踉跄，后背磕在墙上，却也未曾出声，咬牙忍了过去。
外面脚步琐碎，韩文清听出是刚才刘皓院外巡夜的嘉世弟子们，那几人毫无知觉，在兵器阁外互相调笑了两句，便转身又到别处巡逻去了。
情急之下，叶修的手仍抓在韩文清袖子上，外面危机过去，叶修便觉出尴尬，缩回手时却刚好和韩文清手背撞上。韩文清不由自主去握叶修的手，那掌心温度依旧，他握过无数次，十指交缠过无数次……
叶修低声道：“韩庄主，这是什么意思？”
那声音在耳边响着，他说得对——那是叶修，也不是叶修。
韩文清松了手，黯然道：“是我冒昧了。”
叶修似乎并不在意，玩笑着说：“韩庄主，你一时要来牵我的手，一时又要放开，如今霸图对待死对头的手段，便是这般欲擒故纵么？
“韩庄主怎不说话了？怕你霸图的计谋被我发现？我还没问你，你此来嘉世，鬼鬼祟祟又是为了什么？”叶修话锋一转，“不过，若是和我同路，也要偷些细软摆设，我还可以指点你一二。”
韩文清问：“你要偷什么？”
叶修借着月光遥遥一指，几排刀剑之外，对面墙下那座木制兵器架上，一杆战矛正幽暗而静谧地横放在上头。那正是韩文清今日和孙翔交手时孙翔所用的、嘉世代代相传的兵刃——却邪。
“你要偷却邪？！”
叶修笑道：“不是，你看仔细了，我要偷的是兵器架下面那个箱子。”
听外面没了声息，两人便走到墙下，合力把那箱子拖了出来。
箱子是长方形状，虽然不重，但很大，也很陈旧，箱盖上尘土堆积，锁子也是锈迹斑斑，碰一碰便要发出吱呀呀的响声来。
“这里面的玩意儿是我以前藏的，”叶修自怀中掏出钥匙，但钥匙纹丝合缝地插了进去，却因为锈蚀无法拧动，“……年头太久了，钥匙也不顶用。”
他胡乱用袖子掸了掸上面尘土，一弯腰便将箱子扛了起来：“韩庄主，现在我东西已经到手，咱们便就此别过吧。”
叶修行至门口，回头望着韩文清道：“我只再提醒你一句，嘉世这烂摊子水浑得很，你若惜命，便别来多事。”
月色灼人，他一双眼睛清清亮亮，其中情愫却幽暗难辨。
韩文清正要拦，叶修却退后一步，反手推开房门，只低低讲了一声“后会无期”。
“你说你半夜巡逻揣什么银票啊？弄丢了还要我跟着来找……仅此一次，再没有下回了！”
“多谢师哥，明天逮着空闲，我一定请师哥喝酒……”
嘉世二人转了个弯，打开院门，那一路赔着不是的矮个子青年便登时一声大叫：
“叶秋掌门！”
穿着一身夜行衣的男子因为刚才同韩文清说话的缘故，此时还未来得及戴上遮面的三角巾，他的样貌虽然不为江湖人士所熟知，但嘉世本门本派的人，却是没有谁敢说不记得这张脸的。
“错了，是前掌门。”叶修立住，看向那未出声的师兄道，“陈夜辉，我说得对也不对？”
那陈夜辉推了师弟一把，对方便立刻跑出门外，一路大喊着报信去了。
陈夜辉慢慢俯身，从身后拔出随身长剑，难掩怒气地说：“叶秋，你觉得赤手空拳就能在来人前打败我？未免也太过自信了吧！”
叶修放下木箱，笑道：“行，那就让我看看，自我走了，你到底有几分长进？”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