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叶】一江春/一个爽雷（18）
可能有人已经在cpp上看到了，《一江春》准备出个本，《半生缘》也打算加点东西二刷，但因为好多东西都还没确定，就只是先跟大家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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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文清走进去都嫌逼仄，赶忙把兵器图连着笔墨等物放在一张瘸了腿的方桌上。但他正要出门时，却冷不丁瞄见叶修床角放着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
他走近去看，那衣裳袖口滚黑边，正是客栈分别那天早上，叶修穿错的那一件。
韩文清走出厢房，夜色已笼罩了整个小城，风愈发大了，酒楼楼顶幡布猎猎飘摇，若是在他霸图山上，这一幕当可称得上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可在这烟火人间的酒楼后院里，井沿上搭着蒜辫子，石凳边几件旧衣裳正浸着……他这一腔心事却不知该找什么寄托。
或许不是风动，亦非幡动。
他正要转身，颈边却一阵凉意，韩文清察觉到那是匕首细细的刃，身后女子声音传来，出手的竟是陈果。
“韩庄主，”陈果道，“你在叶修房里做什么？”
韩文清道：“起风了，我去放画。”
“你放这一幅画的功夫，我酒都喝了半坛。”
韩文清这才抬手，拈着匕首边缘将陈果的手推回去：“老板娘，你喝醉了。”
陈果一双杏眼瞪得老大，嘴里的确带了些酒气，可她酒楼经营多年，也不是寻常一杯便倒的柔弱女子，此时还能怒气冲天地推一把韩文清，咬牙切齿道：“去外面说话。”
韩文清只好随她出门，外面风更大些，行人也少了许多，只有酒楼里还有不少灯火明亮，人声笑闹隔了老远也能听见。
韩文清见陈果走在前面，握着匕首的姿势浑然不像学过功夫的，心中也更加确定这位豪爽的姑娘不过是喝醉了酒，临时起意，也幸亏他刚才没出手——霸图功夫虽以内功见长，但他即便功力尽失、赤手空拳，要想扼断陈果的脖子也不过是刹那之事。
但他那时竟全然没注意到陈果的靠近——对方不过是个普通人，他心绪纷乱，竟连旁人的脚步声都听不见了。
陈果找了块路边石头，一屁股坐了下去，韩文清见对面也有位子，正待坐下，陈果却大喝了一声：“你不许坐！”
韩文清只好站起来，哭笑不得道：“老板娘这是何意？”
陈果怒道：“说，你和叶修怎么认识的？”
韩文清想了想：“武林大会上结识，他在嘉世队首，我在霸图阵中，那时一面之缘而已。”
陈果露出显而易见的怀疑之色：“不可能！若是一面之缘，你怎会为此在嘉世救他？你……你是不是不怀好意，假意跟他搞好关系，实则要把他卖给嘉世？”
韩文清看出陈果醉得不轻，便苦笑着一拱手道：“武林中人讲究的是仁义，我知晓叶修并非背信弃义之人，自然愿意助他一臂之力。”见陈果听得懵懵懂懂，又觉不对，又不知从何反驳，韩文清便道，“那我可否问老板娘几个问题？老板娘是怎么认识叶修的，又是如何知晓他的身份？”
陈果挠了挠头：“我店里招跑堂，他自己找上门来的……他早说他是叶秋，可我不信，后来恶霸上门打伤了小唐，是他出手救了我们。”
韩文清胸口骤然一梗，强自镇定道：“你不是在路边捡到他的？他也……也没有昏迷失去记忆？”
陈果笑道：“什么失去记忆——你喝醉了吧？”
韩文清几乎站立不稳：“那你记不记得……他有一件外衫，袖口是黑色的……”
“他来时穿的那件？”陈果道，“他只洗过几次，但后来再也没穿过。”
陈果在外头吹了一会儿风，头脑似乎清醒了些，见韩文清仍默默立着，便有些不好意思地喊他一起回去。路上又期期艾艾道：“韩庄主，我刚才找你问话的事，别告诉叶修。”
韩文清自然应了，两人推开后院门，叶修正搭着个酒气熏天的大块头在院里舀井水洗脸。
叶修遥遥笑道：“韩庄主，老板娘酒量虽好，酒品却不行，动不动就要‘杀人灭口’，你如今一介普通人，可要离她远点才好。”
陈果一阵辩白，韩文清却一声未吭。
叶修把那人放在井边，走过来用一只湿湿凉凉的手摸上韩文清额头：“老韩，你怎么了？你也醉了？——拿井水冰一冰，是不是好些了？”
韩文清静静看着他。
那双眼睛黑得透亮，眼角微弯，笑起来便是又天真又促狭的模样，即使在这并不宁静的夜里，星月灯火一同闪烁，也没有什么比得上这双眼睛里灿烂的光影。
可韩文清覆上那只手，掌心里只觉一阵冰冷。
次日清晨，酒楼里便一阵喧闹，韩文清从楼上看去，昨晚没来得及看清楚面貌的大块头正精神百倍地在招呼客人，他走近一看，才发现那正是小镇上围堵他与叶修的人之一。
叶修坐在角落吃馄饨，抬头对韩文清道：“包子昨晚过来的，说要我教他功夫。”
韩文清一愣：“你便叫他去做跑堂？”
叶修道：“物尽其用，他精力旺盛，我这把老骨头一时半会可消受不起。”他又笑笑地说，“托韩庄主的福，千机伞再添什么部件我已想好了，材料老板娘能买到，过两天其他几个小贼到了，我还要叫他们都来帮我修伞。”
可来不及“过两天”，日头升起，晌午才过，兴欣酒楼门口就下饺子似的接连进来了好几个东张西望的年轻人。
先来的是那两位“医馆学徒”之一，个子不高，面相也温和，先是跟韩叶二人道了歉，接着又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这几日嘉世的雷霆手段尽数讲了一遍。孙翔就任之后，刘皓亲自带人上霸图山门前叫阵，两边已僵持了数日；另一头，嘉世并百花、呼啸等“更新换代”过的门派，联名向江湖各界广发召集令，宣布三个月之后在嘉世举办武林大会。
韩文清解释道：“武林大会五年一次，原本该在今年举办，但老盟主去年过世，论能力、声望、辈分，至今无人能服众，本打算年内共同推举一位代盟主暂且处理大会事宜，可看嘉世的意思，似乎不必再推举了。”
那名叫罗辑的青年看了看叶修，又吞吞吐吐道：“我听说……嘉世这次是因为背后有朝廷撑腰，所以其他名门大派虽不服气，却也有所忌惮……”
众人看向叶修，他叹了口气，闭目道：“确有此事。嘉世最初创立，便有当地大户从中协助，武者反过来保其平安，但后来那大户后代逐渐步入仕途，对嘉世的要求便更多了些……我入嘉世只为了追寻武学要义，若要助他争权夺利，只要我在嘉世一天，嘉世便不该做此事，也不能做此事。”
韩文清一时间心中终终疑惑融会贯通，刘皓说叶修“不顾门派兴荣，从不抛头露面”，那晚刘皓房中气势十足的声音，以及叶修所说那自京城而来的大人物……
第二个来的是那藏在角落的黑衣蒙面人，名叫莫凡，到兴欣之后仍不言不语，只是给叶修递上一封书信。
那书信中却并无文字，唯有一幅七扭八歪的画作，看着也不知是人是鬼，风格倒与城门上贴的《重金悬赏嘉世不忠不义之叛贼叶秋》的画像十分相似。
叶修看完却笑了，对莫凡道了一声多谢。
陈果问他这是谁来的信，叶修将那画作塞到陈果怀里，道：“这是你敬仰的女侠苏沐橙亲笔画的，意思是她一切安好，不必担心，还要我多加照顾这个不爱说话的小鬼。”
陈果捧着那画，表情倒比缸里的咸菜还要酸爽上几分。
最后一个来的是另一位“医馆学徒”，名叫安文逸，他神色镇定，既没带什么江湖消息，又没捎什么书信，就这么两手空空地来了，只告诉叶修“那微草弟子乔一帆还要回去处理些事情。”
直到他扭头看到韩文清安然无恙地坐在一旁，表情才隐隐有些惊讶道：“韩庄主，您可曾寻到母蛊了？”
韩文清疑道：“什么母蛊？”
安文逸正要回答，叶修却正巧将包荣兴等人也叫到近前，安文逸只得先加入其中，听叶修讲解之后习武的方向。他几人本有心向学，但一来已过了最佳年龄，二来又各有“本职”，比如那莫凡，原先也是“妙手空空”之流，名声不佳，难以进入各大宗派，因此经小镇围捕叶修反被教训之后，便都打算再求精进。
这几人性格各异，先前所学武艺也各有不同，亏得叶修是个杂学家，无论何种功法都有所研习，此时指点起来，竟是行云流水，丝毫不露破绽。
韩文清与他相处这些时日，竟从没见过他如此神采飞扬，说到功法精妙之处，更是喜悦宛若孩童。
陈果闲来无事，便也坐在韩文清旁边听他们谈话，她对韩文清笑道：“叶修这人平素惫懒，嘴又讨嫌，直至此时此刻，我才最觉得他千真万确就是嘉世掌门。”
韩文清默不作声，却只怔怔地望着叶修笑容……
陈果是个好热闹的老板娘，她晚间直接在酒楼门外挂了休息的牌子，将店里所有人聚在一起，闹哄哄地吃了一顿大桌饭。
叶修也道：“你们明天开始便要勤学苦练，大吃一顿也好，不然今后累得发昏，可没工夫再这么悠哉吃饭。”
几人都惨兮兮应了，陈果却推了叶修一把，怒道：“你吓唬小孩子做什么！”
叶修道：“什么小孩子，连包子都满二十了！”
陈果道：“只敢欺负小孩，你敢跟我喝酒吗？”
叶修面带惊惧地从陈果面前把酒坛子挪开，扭头对韩文清道：“老板娘一坛子下去，明天我们全都得身首异处……”
他却仍将那坛酒拆了封，传给大家各自取用，一圈之后回到手边，叶修却是给韩文清的碗里倒了个满。酒液澄清，气味辛辣却也芬芳，坛中最后一滴悄然滑落，韩文清面前的酒碗也刚好溢满。
叶修自己却端了杯茶道：“老韩，这几个小鬼里也有修习外门硬功的，往后保不齐要请你指点，我今天先敬你一杯。”
韩文清道：“以茶代酒？”
叶修赖道：“我酒量不好，一口醉，一杯倒，实在怕在你面前丢脸。”
韩文清看他一眼，没再多说，扬手便把那碗酒喝干了。
玩闹到了半夜才收场，众人都醉得差不多了，韩文清更是早早就上楼歇息，唯有叶修和唐柔还神志清醒，将浑浑噩噩的陈果等人分别送至房间，回到大堂，便只剩下一屋子杯盘狼藉。
叶修叹气道：“你也先歇着罢，明日起来再收。”
唐柔道：“日子要到了？”
叶修难得窘迫道：“这……”
唐柔递过一枚药瓶：“活血化瘀，我家里配的。老板娘喝醉了什么都听不见。其他人我不敢打包票，但应该无碍。”
叶修接了药瓶，仍无言以对，唐柔只笑笑地挥手道：“算是你教我使战矛的谢礼。”说完便上楼去了。
空落落的酒楼大堂中只余叶修一人，他坐在桌边，攥着药瓶的掌心里都浸满了汗。他见陈果碗里还剩下一碗底的酒根，便拿过来全都喝了。
叶修摇摇晃晃地走上楼梯，心道，酒壮怂人胆，这招他已是使第二次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