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叶】半生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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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的H市没下雪，是个平平无奇的暖冬，嘉世和霸图分别以常规赛第一二位的成绩进入季后区，也算给了萧山区一个张灯结彩的小借口。
叶修打从那次之后就再没见过韩文清。
这在往年来说也并不算什么特别需要在意的事情，他俩本就只是网友关系，打网游那两年线下见面一年才一次——叶修没钱，苏沐秋也没钱，韩文清比他俩情况好点，但也只是个不至于吃家里的一般人，接济往返机票这种大款项，韩文清就算有心叶修也不会同意。
他们俩一直就是这么个关系，一件事连说都不用说就彼此心知肚明。叶修曾经搭在韩文清肩膀上说我就是老韩肚子里的蛆，他一张嘴我都知道他要吃什么菜。韩文清嫌他例子举得恶心，一抖肩膀就把这人甩到了一边。
联盟第一年的时候他俩见得倒是多些，注册战队等等各种手续都需要队长和老板一趟趟跑，纵然叶修在这些杂务方面是个不管事儿的，但既然规定了他也只能照办。他跟着陶轩把联盟总部跑了个遍，几乎在每层楼都遇见过同样跑上跑下的韩文清。
可第二赛季上半已经完美收官，他俩才只有两次对战时见过而已。
叶修没法儿回家，特意跟陶轩说了一声准备在战队宿舍里跟苏沐橙一块儿过年。陶轩知道他情况复杂，没多问就同意了。苏沐橙一直跟着叶修住在战队里，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
大年三十中午叶修陪着苏沐橙逛完街——虽然这个日子也没什么可逛的，但他平时太忙没什么时间，这次只当是多陪她一会儿——逛完之后找了家春节连市的馆子吃了点饭，两个人拎着大包小包的衣服食物回到嘉世门口的时候，发现大门外头蹲着个人。
那人身边放着一只黑色的行李箱，身上也是朴素干净的黑灰二色，从他俩这个角度看不到那人的脸，只能看到他根根直立的板寸头和夹着根烟的左手。这么个人衬在四处一片火红的节日气氛之中，就让人觉得分外的刚硬。
苏沐橙还在心里乱猜这人是谁，叶修已经上前两步，一巴掌拍在对方后背上，乐呵呵地喊了一声“老韩”。
男人把烟塞进嘴里，扭脸过来一看，果然就是韩文清。
叶修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地上，一边从口袋里掏钥匙开大门一边跟韩文清说话，“我一看这个姿势就知道是你——路边蹲着必须得猥琐，你看看人家老魏，怎么蹲怎么像个流氓，哪儿有你这样后脊梁挺得笔直的？”
“你们俩中午在外面吃的？”韩文清没接他话茬，起身跺了跺脚，“本来还想请你们吃饭。”
叶修开完锁把门推开，皱着眉道：“你不会上午就到了吧？然后就一直在这儿蹲着？”
“我给你们战队座机打了个电话，没人接，我猜你们出门了，就稍微等了一会儿。”
苏沐橙站在一旁不跟叶修统一战线：“我早说啦，让你买个手机，你就是不买，白让老韩在外面等了这么久。”她老早就跟着叶修和苏沐秋认识了韩文清，叫起“老韩”来自然而然，韩文清听了也只是朝她赞许地点点头。
叶修“呃”了一声，本来准备好的“我买手机没用”也没能说出口。
他们仨进了战队大楼，叶修就手忙脚乱地从购物袋里掏出两桶泡面，“传统型红烧牛肉和新出的老坛酸菜，你要吃哪个？”
韩文清接过了红烧牛肉，又问：“你怎么过年还买泡面？”
叶修挠了挠头，“沐橙说年夜饭要在家里吃，我们俩买了菜和肉，但是谁都不会做，我准备晚上挑战一下自己……但是要是实在做得不好吃，就只能给她泡面了。”
苏沐橙咕哝道：“你做得不好吃我也会吃的。”
韩文清看上去像是被这两个人相依为命的凄惨劲儿给打动了，叹了一口气，“晚上我来吧。”
叶修狐疑地看他：“你来？”
韩文清端着泡面居高临下：“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叶修假模假样地给他鼓掌，“今天全靠韩大厨了，我给你打下手，沐橙坐着等吃就行。”
韩文清泡好面就唏哩呼噜地吃了起来，叶修坐在他旁边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末了也没问他到底为什么大过年的赶来了H市。叶修觉得自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他心里暗嘲自己还真成了老韩肚子里的蛔虫了。
他知道，他俩心里头都跟明镜儿似的。
五点不到的时候韩文清就卷袖子进了厨房，叶修手里有整个战队的钥匙，开个厨房的门轻而易举。苏沐橙坐在电脑前看电视剧，朝着两人挥手道：“你们加油啊！”
韩文清把中午他们买回来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放好，鸡蛋，肉，菜，嘉世的后厨实在不小，韩文清也稍微有点手忙脚乱。叶修抄着手立在一旁，看他差点失手把鸡蛋掉进洗菜池就边笑边大开嘲讽。
韩文清瞪他一眼，递过两根胡萝卜，“过来帮忙，切菜。”
叶修自己找了块菜板，把胡萝卜放在上面，举起菜刀左右端详了一阵，他平时握着鼠标手一贯精准无比，可现在看着精钢的刀面上反射过韩文清噼里啪啦剁排骨的画面，他就真的有点不知如何是好了。
他小心翼翼地给胡萝卜削皮——几刀下去那根胡萝卜就只有原来一般粗细，再切丝，大的那些有半个小指粗细，小的那些与其说是“丝”，倒不如说是碎块。
“太他妈难了，”叶修看了一眼自己磨蹭了十分钟的成果，情不自禁感慨道。
韩文清实在看不下去叶修在厨房里玩杂耍，就过来给他示范怎样才算是一等一的好厨子。韩文清一把菜刀握在手里，倒真应了那句如虎添翼，他围着胡萝卜削了一圈，再摆正切丝，左手一点点后退，手指下面的蔬菜就迅速被收拾成了一片纤细长条。
叶修凑在他旁边啧啧称奇：“可以啊老韩，什么时候练的这个手艺？月薪八百，我雇你给我做饭咋样？”
“你们嘉世的厨子做饭不好吃？”
“这不是放假回家了嘛……”叶修一笑，佯装不经意地旁敲侧击道，“你怎么知道我跟沐橙不回家的？”
韩文清手顿了一下，“你以前提过。”
“以前？”
“去年过年前。”
“卧槽都是那么早的事儿了……”
韩文清又拿过刚才没切完的排骨，一刀劈断筋肉连接处，哐当一声落下之后，他问叶修：“你有意见？”
“……没有。”
叶修帮忙把胡萝卜收到旁边的小玻璃碗里，他看着自己搞出来的横七竖八的萝卜丝和韩文清整整齐齐的那些掺和在一起，心里头忽然就漫生出一点笑意。
韩文清哐哐哐地、雷鸣一般地剁着排骨，叶修就坐在一边剥蒜，忽然他听见一阵连续不断的落刀声之间韩文清好像喊了一声自己的名字。
“老韩你喊我来着？”
韩文清不抬头，“嗯。”
“啥事儿？”
等了一会儿，韩文清答道：“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叶修几乎快要笑出声来。
“我不是给你答复了？”
“——你那也叫回答？”
“你那也叫表白？”
菜刀整个儿被剁进了木制的板子里头，韩文清握着刀柄，咬牙切齿地重复叶修的名字。
以叶修认识韩文清那么久的经验来说，他这幅样子一定就是无话可说，一定就是想揍自己想得不得了——一定就是不好意思了。韩文清这人，一贯的黑脸让人难免忽视他还是个没经过什么事儿的年轻人，脸皮不像叶修这样经过人世间的打磨历练厚如城墙，偶尔也还会有那么几分难为情。
叶修拉了拉男人的袖子，韩文清横眉竖目地低下头看他，眉毛拧得老高，好像随时准备揍他一顿似的。
“你怎么这么不禁逗？我还以为你跟着哥混了这么长时间早就练出脸皮来了……”叶修嘟嘟囔囔地挺起身子，把脸凑到对方面前，两方视线交错，叶修终于被韩文清直白不加掩饰的眼神盯出了一丝尴尬来，“……我的意思是……”
下一句话消失在了空气里。
分不清是谁先主动靠近，也分不清是谁先感觉到对方唇上的温热，叶修的手攥在韩文清腕子上，韩文清的手扣在叶修脑后，无论是谁，都迫不及待地想要拉近彼此距离，让胸口两颗心脏之间再不留一丝空白。
他们一起闭上了眼睛。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