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摸鱼的

莫让幽怨记心头,你我不过半壶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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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年【3】

哦蔷蔷❤



等到了金殿之上,几百大臣一齐冲他弯腰行礼,顾飞就真觉得自己有点头痛了——公子给他的“建议”,实在是不好实施。

顾飞斜斜地倚靠在龙椅上,丝毫不像往日里那个精悍挺拔的帝王模样,要是从有些和皇室熟悉的人来看,这模样甚至和那个素来以闲散著称的王爷有几分相似。

顾飞撑着疲惫下颌,只挥了挥手叫侍从喊话。

——公子给的建议就是叫他闭嘴别说话。

若是一般人,闭口不言也是寻常,可堂堂皇帝总要下达指令决断事宜,不开口确实极难。而且当今这位文武兼修的皇帝陛下虽然不算急脾气,却还是个不折不扣的直肠子,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殿下大臣折子上出了什么疏漏,他是向来要当堂分辨个清楚的——当真要他这样闭口不言,实在是让顾飞郁闷得紧。

底下臣子一个个上前启奏,若不是什么大事顾飞就挥手随意允了,事关灾情的却都统一压了下来,也有些其他繁冗杂事,大臣念来十分枯燥,顾飞不能呵斥他闭嘴,只好摸着鼻子坐着发呆。

过了一会儿他竟然走神了。

不过心里想的也没别的什么,只有他那混账堂兄早上搂着他的腰醒来迷迷糊糊唤他名字的模样。顾弦打小儿就爱搂着他腰睡觉,浑身上下都黏在顾飞前胸或者后背,宛如一块挣不脱甩不掉的牛皮糖。

——也不知道这家伙现在起了没有。

“陛下,近日灾情大有好转,救灾臣子办事得力,老臣并工部陈员外、户部赵侍郎等人拟将如下人等嘉奖一番——”

顾飞依旧是在龙椅上病恹恹地歪坐着,耳朵却是立刻竖了起来。

那老臣声音不紧不慢地往下念折子,口中所说的一连串名字一个个却都清楚明白,顾飞专心听了半天,里头果然是八九成的江东党,袁永自然也明白在列,甚至就在老臣所提出的奖赏前几位之中。

加官进爵,银钱无数。

顾飞心里冷笑,这人竟也配得上朝廷给他的俸禄!

可他仍然安安稳稳地坐着,一脸倦容地挥手叫那人下去。老臣却是一副你若不应我就不起的样子,低着头捧着奏章,像根钉子似的楔在地上。

若是往日,顾飞恐怕早已经拍案而起,他内力足够,说出话来可以直接稳当地传到最后一排的官员耳中,顾弦每次都要笑他是个大嗓门,虽然他也没正经上过几次朝。但现在顾飞不能说话,努力板着脸不让自己露出咬牙切齿的模样,他想了半天,只好做出气喘难耐的样子,狠狠地咳嗽起来。

“陛下——”

顾飞单手拄着胸口,一下一下艰难地为自己顺气,下头臣子似乎被他吓得一抖,连忙跪下来高呼“陛下保重龙体”,两侧婢女侍从没有允许也不敢贸然上前,只有那古家少爷四下转了转眼睛,看无人帮忙,自己抬腿迈到龙椅侧旁伸出手给顾飞拍背。

顾飞又假意咳了几下才慢慢靠到百世手臂上面停下喘息,他闭着眼睛,手指着那老臣虚弱地点了点,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这时候喊话的侍从总算是明白过来,站到前面高声道:“陛下龙体欠安,今日早朝暂休——”

那老臣一脸焦急,可顾飞被百世扶着依然起身欲走,他高呼了几声“陛下”,却也只好怏怏地随着其他人下朝。

顾飞顺利地演了一场,下了朝便想拔腿回房,百世却皱着眉拉住他道:“陛下身子有恙,切勿如此不珍惜身体。”

这傻小子是把他装病当真了!顾飞心里好笑,也恰好被百世点醒:他这场戏,得一直演到他出宫之后才可散场,若是现在露了马脚,他出宫的事儿可就全砸了。

“朕没事儿,”他小声告诉百世道,“刚才是装的,你先跟朕回去。”

百世狐疑地看了顾飞一眼,半晌才撇嘴道:“陛下演技不错。”

顾飞忍住了没笑,尽量压着步子慢吞吞地被百世扶着回了寝宫。一干下人仍然尽数挥退,只有百世一人随他进去——顾弦倒是已经穿戴整齐,只是姿势不甚雅观,上身横躺在龙床上,两条腿高高翘起,一截白袜露在外头分外明显。

百世回身掩住门,这一动作却惊动了歪斜着看书的太平王。他慢悠悠换了个姿势,皱眉看向穿着侍卫服的百世道:“这不是古少爷?——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百世道:“回太平王,剑鬼叫我一早就去跟着陛下。”

顾弦想也知道这大抵又是公子在借机整他,昨日商讨时只说百世在宫门外接应,距离他们定好的时间还有三个时辰之久——他本可以和顾飞再吃上一顿御膳房提供的可怜的中饭。

百世也算是顾弦举荐的,连他父亲也和顾弦有些交情,太平王殿下坐在床上和百世叙旧,说了一通闲散事情后,他才指指百世身上侍卫衣服道:“这可是剑鬼叫你穿的?”

百世点头,顾弦又道:“我们昨日计划里,也没有你假扮侍卫这一项,许是他们临时有什么安排——既然是叫你扮了这样子,大约也只能按着他们的戏码来演了。”他脸上正义俨然,浑不觉肚里有什么诡计,“不知道能不能劳烦古少爷,再去外头扮一会儿侍卫?”

“王爷说的是,”百世思索片刻,点头同意道,“我这就去外头,万一有事就喊我。”

顾飞在房里久坐,十分的不耐烦,此时正绕着桌椅转圈子,脚底下一套萍踪步法踩得精准无比。他见百世起身欲出,便瞪着眼睛问道:“你出去做什么?”

“扮侍卫,”百世正色回答,“剑鬼他们许是有别的的安排……”

顾飞没拦住,百世便气势昂然地推门走出去了,顾飞从门缝里往外看,这位堂堂古家少爷一根长枪似的立在外头,倒是活脱一个强悍侍卫。

他揉着额角问顾弦道:“你又骗他做什么?老实呆着不行?”

顾弦环顾一周,房里只余他俩,这才舒坦地重新往床上一倒:“我何必骗他——公子花招使得多,也许真就不是单单叫他陪你上朝走一遭呢!”他支起头来望向无奈坐在桌边的皇帝,“今日早朝如何?”

“平安,”顾飞道,“有个老贼提议嘉赏救灾臣子,头三人里就有袁永的名字。”

顾弦笑,“你揍他了?”

“你以为朕只知道揍人?”

——难道不是吗。顾弦心里暗道,面上却是仍作出平静模样,“那你糊弄过去了?”

顾飞十分自豪地给他讲了自己惟妙惟肖的装病经历,顾弦只顾看着他笑,这人样子活像找到了什么新鲜玩意儿,那双灵动眼睛居然熠熠泛着光。他俩小时候虽然都被压着念书练武,但自己从来都是胡乱应付过去,完全不像他这堂弟,每招每式都要连个百来遍,连那些枯燥的四书五经都认真背诵过一遍。

他总是觉得他这堂弟太过压抑,可生在皇家,无可推卸的东西实在是太多,自己有心叫顾飞放一放身上担子,可又知道天下不可一日无君,他再任性,也总不可能忤逆了顾飞的意思叫这朝廷乱成一团。

今次借机出去,也算勉强了了他一桩心事。

顾飞讲完,又随口聊了几句,掐指一算还有数个时辰要等,见顾飞脸色越发黑起来,顾弦把他扯到床上,掀起被子去蒙当朝皇帝的头——

“过来睡一觉,”顾弦靠在床头,“等出了门就没机会睡这么多了,我们乘马车去,路上颠簸必然难以像宫里这么舒服,你没经过外头那些苦,免不了要出毛病。”

“朕出毛病?”顾飞坐在他堂兄对面,面上露了点怀疑之色,“难道你就出过远门怎的?朕出巡围猎,难不成还没你这懒东西走得远?”

这话按常理来推倒也不错,顾弦一贯是倦怠性子,要他出门一趟比登天还难,就连上朝也是偶有兴致才肯过来一趟——亏得皇帝是顾飞,知道他懒得出奇,专门降旨允许顾弦免除早朝。

但顾弦头几年还没当上亲王时曾被他爹押着去千里外的宛州当了近半年州牧,那时候顾飞正到了武功瓶颈阶段,太上皇成日把他关在宫里闭关修炼,也就没分出神注意他那惫懒堂兄究竟消失了多久。

顾弦那半年外放生活苦不堪言,他爹也正是为了磨他这乖戾性子专门叫他去的。

宛州地处偏远,常有小股流窜的盗匪滋事,往任官吏没胆子管教,只能任由匪贼们从一个乡劫掠到另一个乡。而顾弦他爹下了死令,若是不把宛州整好就不许回京,顾弦成天心里憋火,硬是掐着手下只知贪腐的官僚们平了那些盗匪。

他本就是个混不吝的性子,打小儿没什么禁忌,对待手下也是心狠手辣,但那些尸位素餐的腐肉们也只吃他这一套,老老实实被他整顿成廉洁奉公的“好大人”,白日里听着百姓歌功颂德的声音苦笑,到了夜里只要一想起顾弦那张脸就禁不住打冷战。

当时的亲王大人只当自家儿子是做了件好事,却没想到顾弦从宛州走了一趟,心里又多了点别的不可说的东西。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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